发表于 2018-05-04 10:37
“止园饭店”坐落在古城西安的西北角,这里曾经是民族英雄杨虎城将军和夫人谢葆真住过的地方。这是一个松柏青翠开满菊花的院落,一座中西合璧古色古香的小楼。现已改为“杨虎城将军纪念馆”。在二楼西面的陈列柜中,有几件遗物格外的引人注目:一件是谢葆真在狱中穿过的旗袍,整齐地叠放着。一件是谢葆真曾经戴过的手表,时针停在3:50的刻度上。还有杨虎城将军的一条皮带,已锈蚀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。这件颜色斑驳的旗袍,这块锈迹斑斑的手表,这条陈旧的皮带,把我们带回到了上世纪那个腥风血雨的年代。
谢葆真,1911年5月22日出生于古城西安,父亲是一位普通的店员,1925年病逝。母亲独自抚养着5个儿女,虽然生活艰难,但仍送女儿上了西安女子模范学校。谢葆真就学的那个年代,正是第一次国共合作,孙中山提出了联俄、联共、扶助工农的新三民主义主张,国共合作正式实现,广东革命政府誓师北伐,全国掀起了革命的高潮。谢葆真在学校党组织的影响下,也投身到这场革命浪潮中,她走上街头游行、讲演。
1927年2月,中共陕西地下党在西安创办了“中山学院”。谢葆真进了“中山学院”妇女班,接受了革命理论的知识。不久冯玉祥率领的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在西安召收女兵,出师东征。谢葆真被编入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政治部直辖的前线工作团,该团的团长是著名的共产党员宣侠父。她的年龄最小,但表现积极,工作认真,十分勇敢。在宣侠父同志的培养下,谢葆真在前线工作团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1927年10月,谢葆真被调到第十军政治处下属的宣传队,担任队长。第十军的军长就是杨虎城将军,在艰辛的行军途中,在炮火连天的前线,这个个子不高,长得很漂亮的西安女子,怀着对革命理想的坚定信念,全身心地投入到宣传工作中,给当地群众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。
为了扩大革命影响,谢葆真被派往安徽省太和县开展妇女工作。就是在太和的这一年,年轻漂亮,聪慧能干,好骑马打枪的谢葆真引起了杨虎城将军的关注和爱慕。并将他的一首自赋诗送给了谢葆真:
“西北山高水又长,男儿岂能老故乡?黄河后浪推前浪,跳上浪头干一场。”
一个共产党员和一个国民党的将军结为夫妻,这在当时并非小事。经请示中共河南省委,由军特委研究决定,批准他们两人结婚。
1928年春节前夕,谢葆真和杨虎城将军结婚了。婚宴上,有人问杨虎城为什么能爱上小谢,将军说:我知道她思想进步,结了婚可以直接帮助我。谢葆真说:我不要你海誓山盟,只要你革命就行了。杨虎城将军说:好,为了革命到底,大家共同干杯。简短的几句话,显示的正是共同的革命理想使他们结合一起。婚后她利用杨虎城夫人的身份,为党组织提供方便。当时,军委许多秘密会议都是在他们的住宅里召开,每次党内同志到来,杨将军总是借故回避开。
1930年4月,杨虎城将军被任命为十七路军总指挥。当年10月,杨虎城出任了陕西省主席,1931年又兼任绥靖公署主任。此时谢葆真才19岁。在大家眼里,杨夫人不讲究修饰,经常穿一件素色丝绸旗袍,雅致整洁,朴素大方,不像个颐指气使的官太太,但她却是非分明,富有正义感。尤其是在重大事情上,很有主见,个性很强。她利用特有的身份,团结、支持进步力量,扩大影响。她经常到东大街的青年会参加一些进步人士的政治活动,还常到北大街的通济坊学习俄语、英语……
1931年“九一八”事变,日本侵占东北后,又侵占华北,整个中国面临灭亡危险。全国人民抗日救亡运动蓬勃兴起。西安城到处传唱着张寒晖的《松花江上》。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。此时的谢葆真已是陕西妇女界的领袖,她出任了“西北各界妇女救国联合会”会长。经常召开妇女界座谈会,举办妇女训练班,上街宣传抗日救亡的道理,开展募捐活动。
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、赵一荻,以及新任陕西省主席邵力子的夫人傅学文当时都在西安,她们常常聚在一起谈心、吃饭,结伴游览大雁塔、碑林等名胜古迹。四个人还结拜为姐妹。杨虎城、张学良两位将军都主张停止内战,团结抗日,反对蒋介石“攘外必先安内”的错误政策,在多次向蒋进谏无效后,为了挽救国家民族的危亡,两位将军决定1936年12月12日发动“西安事变”,向蒋进行兵谏。
“西安事变”的前一天晚上,杨虎城和张学良设宴招待随蒋介石来陕的军政大员。宴会前,蒋介石突然邀请张学良将军赴临潼华清池就餐,新城大楼的晚会只好由邵力子的夫人和杨虎城将军的夫人主持。谢葆真一身盛装,风度优雅,神情自若地出现在晚宴上。然而就是在这样相敬如宾的气氛中,一场震惊中外的兵谏却在悄然地进行……
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了,内战停止了,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大好形势正在形成,中国的历史发生了新的转折,但杨虎城将军却被蒋介石免去了一切职务,1937年2月11日,周恩来亲赴三原东里堡与杨将军促膝交谈,打开了杨将军的心结。当年6月,杨将军以“欧美考察军事专员”的身份携夫人出国考察。
“七七事变”后,杨将军请缨回国参加抗日返回香港。11月,从香港一下飞机,就被骗到南昌囚禁。谢葆真12月3日带着儿子先期回到西安,将军被囚禁的消息是在数日后才传回西安的,这个平时很少掉泪的女人抱头痛哭,她一遍遍地锤击着桌案问着:抗日有什么罪?救国有什么错?此时,谢葆真已是有五个孩子的母亲,最大的7岁,最小的才1岁,孩子们正需要母亲。而丈夫一个人被囚禁在狱中,作为一个妻子又怎能放心得下,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痛苦的选择。而且此去凶多吉少,但这个重情重义的西安女子,明知道前面是深渊一般的火坑,却毅然决然地带着儿子扬拯中来到了丈夫的身边。
从南昌到益阳到贵州息烽到重庆,又从重庆到贵州再到重庆,整整十年的颠沛流离,整整十年的暗无天日。她深深地牵挂着儿女的安危,一封封写给远方亲人的信,却被特务们扣押了,并尽皆焚毁。谢葆真拿起剪刀残破了手指,她要以自己的血对这种惨无人道的行径作出抗议。这个内心刚烈、性格如火的西安女子,一次次地把脸盆、饭碗、桌椅砸向那些翘着尾巴的特务们……
壮志未酬,身陷囹圄。生活条件越来越恶劣,长期的身心摧残和折磨,她的精神时好时坏,情绪更加激愤。敌人以这个女人有“神经病”为由,把谢葆真和丈夫分开关押。谢葆真怀抱着在狱中降生不久的女儿,她有泪只能往肚里流。她活得太憋屈了,当她清楚地意识到恢复自由是不可能了,早晚都是一死,与其这样没有自由,没有尊严地活着,她只能以死去抗争。谢葆真绝食了,但她的嘴却被铁钳撬开,被那些喽啰们不断地往嘴里灌葡萄糖。直到她又把一枚戒指吞咽下去……
一九四七年的腊月三十,在这个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夜晚,军统的特务们又来了。谢葆真的手和脚被捆绑在床上,尖利的针头从她的小腿扎进去,拔出来,又扎进去…… 谢葆真已绝食了多天,两眼翻着,眼球也凸鼓了出来。在新年的阵阵鞭炮声中,就这样永远的、永远的离去了,她为了信仰牺牲了年轻的生命,她没有看到天明,她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活了三十六岁。
在杨将军的一再要求下,谢葆真遗体火化的时候,那枚戒指还留在她的骨灰中。将军用几块旧木板钉了骨灰盒,那个至死也不肯屈服的灵魂一直放在将军的枕边。直到1949年9月,将军和儿子杨拯中、女儿杨拯贵在重庆“中美合作所”集中营遇难,拯中手中还抱着母亲的骨灰盒。
1949年12月,重庆解放了。谢葆真的骨灰盒和杨将军的遗体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找到的……这一对生死相依的爱侣,1928年结婚,1938年被囚,1947年谢葆真被害。前十年是并肩奋斗的战友,后十年是风雨同窗的难友,甚至在一个生命死后,另一个生命与这生命的骨灰同枕共眠,如今又一同安卧在长安县杨虎城将军的陵园中。谢葆真以自己的忠贞,诠释了在国难当头什么是人间真爱!什么是民族大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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